错位的温柔

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客厅时，池枫年正蜷缩在沙发上翻手机。屏幕里是昨晚没敢回复的消息——池暮凌晨发来的“图册晾干了吗？放在你书桌左侧抽屉了”，简单的一句话，她反复看了半宿，指尖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，最终还是只回了个“谢谢哥”。

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，池枫年几乎是弹起来的。池暮穿着运动服回来，额前挂着薄汗，发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，平日里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鲜活。“醒了？”他随手将运动包放在鞋柜上，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底，“没睡好？”

“有点认床。”池枫年避开他的视线，起身走向厨房，“我煮了粥，你要不要喝点？”她昨晚没回自己房间，窝在沙发上守了半宿，就怕错过他回来的动静。

粥香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，池暮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。“今天下午有个校友聚会，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，你要不要一起去？”

池枫年搅粥的动作顿了一下，心脏莫名漏跳一拍。和他一起参加聚会？意味着要以“妹妹”的身份，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和别人谈笑风生。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，又变成了轻声的“好啊”——哪怕只能以这种身份靠近，她也舍不得错过。

下午的咖啡馆人声鼎沸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桌面上，映得杯中的拿铁泛起暖光。池暮一进门就被几个老同学围住，谈笑间举手投足都是成熟稳重的模样。池枫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，点了一杯无醇气泡水，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。

“池暮，好久不见！这位是？”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走过来，笑容温婉，目光落在池枫年身上时带着好奇。她是池暮的大学师妹林薇，如今也是业内小有名气的设计师，池枫年在行业杂志上见过她的照片。

“我妹妹，池枫年。”池暮侧身介绍，语气自然，抬手轻轻拍了拍池枫年的肩膀，“枫年，叫林薇姐。”

“林薇姐好。”池枫年站起身，礼貌地打招呼，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裙摆。林薇的目光在她和池暮之间转了一圈，笑着打趣：“原来你就是枫年啊，池暮以前总在我们面前提起你，说你特别喜欢建筑设计。”

池枫年的心猛地一跳，抬头看向池暮，却见他正和旁边的同学说话，侧脸线条柔和，仿佛没听到这句话。原来，他也会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吗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接下来的场景狠狠击碎。

林薇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，递给池暮：“上次去法国出差，看到这个袖扣觉得很适合你，就帮你带了一个。”盒子打开，一对银质袖扣闪着细碎的光，上面刻着简约的建筑线条，正是池暮喜欢的风格。

池暮没有推辞，接过来道谢：“麻烦你了，很合我心意。”他随手将盒子放进西装内袋，动作自然得仿佛两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。

池枫年坐在旁边，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，闷得发疼。原来他对别人也可以这么温柔，原来自己以为的特殊，不过是兄妹身份带来的错觉。她低头看着杯中的气泡水，细密的气泡不断上升、破裂，就像她那些刚刚冒头的欢喜，瞬间被戳得粉碎。

聚会中途，池暮去洗手间，林薇坐在了池枫年旁边。“枫年，你和你哥感情真好。”林薇搅动着咖啡，语气带着笑意，“其实我一直挺佩服池暮的，当年他为了照顾你，放弃了去国外深造的机会，留在了国内任教。”

池枫年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错愕：“你说什么？”她从来不知道这件事，池暮从来没跟她提过。

“你不知道吗？”林薇有些意外，“当年学校有个全额奖学金的出国项目，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，池暮明明已经拿到名额了，最后却放弃了。后来我们才知道，是因为你那时候刚上高中，父母不在身边，他放心不下你。”

原来，他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照顾，背后藏着这样沉重的牺牲。池枫年的鼻子一酸，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暗恋是小心翼翼的负担，却不知道，这个男人早已用他的方式，为她撑起了一片天。

就在这时，池暮回来了。他看到池枫年泛红的眼眶，眉头瞬间蹙起，快步走过来：“怎么了？不舒服吗？”

林薇识趣地站起身：“你们聊，我去那边看看。”

池枫年摇摇头，强忍着眼泪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：“哥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，你当年放弃了出国的机会？”

池暮的动作顿了一下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，随即恢复平静：“都过去了，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
“为什么不说？”池枫年抬起头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“你是不是觉得，我是你的累赘？”

“别胡说。”池暮伸手想帮她擦眼泪，却被她偏头躲开。他的手僵在半空中，眼神里满是无措，这是池枫年第一次见他这样慌乱的模样。

咖啡馆里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，只剩下两人之间沉默的张力。池枫年看着他眼底的无措，心里又疼又涩——她既感动于他的付出，又痛恨自己这份见不得光的喜欢，更怕自己的心思，会玷污了他这份纯粹的兄妹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