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：熔魂锻魄
灼热、硫磺与浓烈血腥混合的熟悉气味，伴随着熔炉永不疲倦的咆哮和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，如同粘稠的浪潮，瞬间将虞烬淹没。夜枭那冰冷的牵引力在她踏入焚骨窟的刹那便悄然消失，仿佛将她投入了一个沸腾的油锅。
焚骨老魔那张如同恶鬼般布满疤痕的脸，立刻出现在她眼前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比熔炉魔焰更加炽热的贪婪与探究。
“哟！醒了？玄冰玉床的滋味不错吧？没把你最后那点人气儿冻没吧？”他咧开嘴，露出焦黄的牙齿，枯爪般的手毫不客气地抓向虞烬的手臂，一股带着探查意味的阴冷魔元再次侵入。
这一次，虞烬没有完全被动承受。在那股魔元侵入的瞬间，她体内那些已初步扎根的魔纹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抗拒，丹田深处那粒微小的暗灰结晶更是微微一颤，散发出一缕冰冷的死寂气息。同时，玉铃铛碎片的暖意悄然流转，护持住关键心脉。
焚骨老魔的魔元一触即退，他猛地收回手，眼中惊疑之色更浓：“嘿！还真有点东西了！魔纹竟然生出了自主抗性？还有这丝死气……是玄冰玉床的残留？不对……更像是……炼化了一丝？”他围着虞烬转了一圈，如同打量一件稀奇的材料，“好好好！这才像点样子！省得老魔我费劲巴拉地从头熬炼！”
他猛地指向洞窟中央那个最为巨大、喷吐着深紫色魔焰的引魔炉。此刻，炉火正旺，炉口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、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的敞口容器，里面盛满了粘稠翻滚、色彩诡异的液体——一半是灼热如熔岩的赤红，不断冒着气泡；另一半却是死寂如寒渊的墨黑，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。
两种截然不同的液体在容器中剧烈冲突，却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约束在一起，形成一种极不稳定的平衡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，既有火莲的异香，又有尸骨的腐臭，还有幽泉蚀魂的阴冷。
“看到没？‘地心火莲’的熔浆髓，‘千年尸魔’的怨骨粉，‘蚀魂幽泉’的寒煞液！”焚骨老魔声音嘶哑，带着疯狂的兴奋，“老魔我花了老大代价才搞来的好东西！专门给你这身破骨头准备的‘大补汤’！进去泡上一泡，保证让你脱胎换骨，嘿嘿嘿……”
虞烬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“汤药”，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。那里面蕴含的狂暴能量，远超之前的蚀骨寒泉和引魔炉火！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等老魔我请你吗？”焚骨老魔不耐烦地吼道，枯爪一挥，一股无形的巨力便裹挟着虞烬，将她狠狠抛向那悬浮的金属容器！
噗通！剧烈的撞击感传来，但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出现。那容器内的诡异液体似乎拥有某种奇特的浮力。然而，下一刻——
“啊啊啊——！”
极致的痛苦瞬间吞噬了虞烬的感官！根本无法分辨是灼烧还是冰冻，是撕裂还是腐蚀！那赤红的熔浆髓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，疯狂刺入她的每一寸皮肤，每一个毛孔，灼烧着她的血肉，甚至企图点燃她的灵魂！而那墨黑的寒煞液则如同万载玄冰化作的毒虫，顺着被灼开的伤口钻入，冻结她的血液，侵蚀她的骨髓，撕扯她的神魂！
更可怕的是那“千年尸魔的怨骨粉”！无数充满了暴戾、怨恨、疯狂的负面情绪碎片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，顺着能量流动疯狂涌入虞烬的识海，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！
前世被背叛的痛苦、师尊重光真人冷漠的脸、苏挽月得意的笑、血阵中仙骨被抽离的绝望……所有被她强行压抑的记忆，在这一刻被无数倍放大，与外部涌入的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，形成足以将任何人逼疯的恐怖浪潮！
虞烬的身体在容器中剧烈地抽搐、翻滚，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哑惨嚎，皮肤下的魔纹疯狂闪烁，时而变得赤红滚烫，时而覆盖上漆黑的冰霜。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，又在极致的痛苦中被强行粘合，然后再次撕碎！
焚骨老魔站在容器边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的虞烬，双手快速结出一个个诡异的法印，不断打入容器之中，调整着两种极端能量的比例，嘴里飞快地念叨着：“撑住！撑住！小丫头！用你的魔纹吸收！用你那宝贝调和！对！就这样！妈的！怨念太浓了？给老子散！”
他猛地朝容器中投入几块黑色的矿石，矿石遇液即化，勉强压制住一部分狂暴的怨念。
虞烬的意识在痛苦深渊中沉浮，几次濒临彻底涣散的边缘。但每当此时，胸口玉铃铛碎片总会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，那声微弱的铃音和母亲温柔的幻影便会闪过，如同最坚韧的绳索，一次次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！
同时，她之前在那沉渊静室中千百次锤炼出的、对魔气的微弱掌控力，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！求生的本能让她疯狂运转那三条细微的经脉，竭力引导着体内乱窜的魔气，按照那“三角噬能”的简陋轨迹运转，试图吸收、转化这恐怖的混合能量！
过程惨烈无比！每一次引导，都如同在用锈钝的锯子切割自己的灵魂！但那微弱的三角光阵确实起到了一丝作用，极其缓慢地、艰难地汲取着容器中那冲突的能量，融入自身魔纹，再被玉铃铛碎片的暖意艰难调和……
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拉锯战。她的身体成为了最残酷的战场。
……
魔宫，观星台。幽瞳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星图下回荡：“二次熔炼开始。目标承受极限能量冲击，神魂波动剧烈，濒临崩溃三次，均被未知手段稳定。魔纹活性提升百分之三百，正被动吸收熔炼能量。初步观测到‘三角噬能’结构自发运转，效率……低下，但有效。”
玄羲血眸淡漠地扫过星图中代表焚骨窟的那片剧烈能量波动区域，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敲击了一下。星图一角，那几道代表邢无锋小队的清正灵光，此刻正被一片突兀出现的、代表混乱与猎杀的灰雾（影魅的力量）巧妙地逼迫着，偏离了原本朝向魔都的路线，正不由自主地向着怨骨坡冲突区域的方向靠拢。
“血屠部魔将‘裂爪’、‘蛮石’（已伤）、‘毒吻’，已率部抵达怨骨坡外围，与蛮骨亲卫队形成对峙。冲突一触即发。”幽瞳继续汇报。
“蛮骨何在？”
“仍在怨骨坡核心堡垒，未直接现身。但其部落萨满已开始布置大型战祭仪式。”
“呵……看来那块苔原，比本座想的还要重要。”玄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“影魅做得不错。让那几只仙域虫子，再‘慌不择路’一点。”
“是。”幽瞳应道，稍作停顿，又道，“熔岩城方面，有流言在怨骨坡附近部落扩散，称……尊上带来的‘仙域贵客’，对‘孕魔苔原’的能量特性……颇有兴趣。”
玄羲血眸中骤然掠过一丝极寒的厉芒，整个观星台的温度仿佛都瞬间下降：“焱姬……”
“需要遏制流言吗？”
“不必。”玄羲冷声道，“本座倒要看看，她这点小聪明，能掀起多大风浪。传令岩烬，魔都戍卫力量，向内收缩三里。”
幽瞳微微颔首，身影淡去。
玄羲独自立于星图前，目光重新落回焚骨窟那沸腾的能量光影上，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，看到那在恐怖熔炼中挣扎的身影。
“让本座看看……你的恨与不甘，究竟能支撑你……走到哪一步。”
……
焚骨窟。时间仿佛过去了亿万年那般漫长。虞烬的惨叫声早已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。她的意识模糊，全凭一股不肯消散的恨意与执念在支撑。
就在她感觉再也无法承受，身体和灵魂即将彻底瓦解之时——容器内那剧烈冲突的赤红与墨黑能量，似乎终于达到了某种临界的平衡点！或者说，是她体内的魔纹，在玉铃铛碎片的调和下，终于初步适应了这种极端能量的冲刷！
轰！一股全新的、更加狂暴却也更加凝练的能量洪流，猛地从容器中爆发，强行灌入虞烬体内！这一次，不再是单纯的破坏，而是带着一种霸道的、重塑般的意味！
她全身的魔纹骤然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，如同烧红的烙铁，贪婪地吞噬着这股能量！丹田深处那粒暗灰色的结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、凝实，表面浮现出细密的、如同魔纹般的天然纹路！
更让她震惊的是，她那些被仙骨剥离而彻底枯萎断裂的经脉，在这股能量的霸道冲刷下，竟然被强行拓宽、接续！虽然过程如同将浑身经脉寸寸碾碎再重塑，痛苦更甚之前百倍，但那些新生的经脉通道，却不再是过去仙灵之力的温床，而是变成了更适合魔气运行的、更加坚韧粗犷的脉络！
与此同时，那一直冲击她识海的狂暴怨念，也仿佛找到了归宿，被那成长的魔元结晶和新生的魔纹经脉强行吸收、镇压，化为了她力量的一部分！
痛苦依旧在持续，甚至更加剧烈。但性质已然改变！从纯粹的毁灭，变成了毁灭后的……重生！
虞烬猛地睁开了眼睛！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，此刻眼底竟隐隐掠过一丝暗红的光芒，如同深渊中跳跃的魔火！她的目光不再是全然的痛苦，而是带上了一种冰冷的、仿佛能噬人的厉色！
她艰难地、一点点地，在依旧沸腾的诡异液体的，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。
掌心向上，心念微动。嗡！不再是纤细的气流，而是一团拳头大小、凝实无比、内部仿佛有熔岩与寒冰在交织冲突的暗红能量团，骤然浮现！能量团周围，空气都被那狂暴的力量扭曲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！
虽然依旧无法持久，只维持了不到三息便轰然溃散，反噬之力让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。
但焚骨老魔却猛地瞪大了眼睛，如同见了鬼一样，死死盯着虞烬那只手，嘶声叫道：“魔……魔元爆？！你他娘的……竟然在熔炼里自行领悟了攻击术法雏形？！这怎么可能？！”
虞烬缓缓放下颤抖的手臂，舔去唇角的血迹，抬起那双带着一丝魔性厉色的眼眸，看向震惊的焚骨老魔，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：“老魔……你的‘大补汤’……味道……还不赖……”